歲末年初，新的一年又即將開始，時間過的真快啊！

去年年底某個早上，我打開電腦尋找資料，苦思如何寫好工作報告，因找不到靈感，內心感到煩躁，索性打開YouTube解悶，畫面上跳出多年前的一部老電影《期待你長大》，吸引了我的注意。

記得這是小學畢業典禮時，學校租下眷村的中正堂放映給我們畢業生看的電影。原著作者是蘇偉貞，編劇是吳念真，故事講的是一位得血癌的小女孩求醫的過程。我腦海中最深刻的一幕是，小女孩在接受一連串侵入性檢查與治療時，她的爸媽不斷在旁安慰說：「不痛不痛喔，一下就好了……」小女孩的回應令我印象深刻。她大聲哭叫：「不痛、不痛！那你們自己來打看看啊！」只記得當時為劇中人掉了不少眼淚，後來也就漸漸淡忘了。誰知多年之後，我自己竟也成了故事中的醫療人員。

🦋生命角色四季流轉

剛畢業時，因醫院精神科不缺人，所以我被督導長分發到腸胃內科，在那兩年，我看盡了生命的脆弱：吐血的肝硬化病人，可以把窗簾染成紅色的水墨畫，還有那清也清不完的血便；說好明天就可以出院的病人卻病情急轉直下，等不到隔天升起的太陽……。

兩年後我調到精神科，那又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說內科病人承受的是「肉體」上的痛，那麼精神科就可說是一種「心靈」上的凋零。在醫院裡看多了生死百態，作為一個專業的醫療人員，我只能學會冷靜面對，不容許自己太過動情。
後來，隨著自己母親得到癌症，我從醫療人員的身分轉變成家屬。那時，我才親身體會到病人與親屬間那種無助與無力的拉扯關係。當我輕聲安慰母親說：「不痛不痛哦！馬上就會好了……」母親總是默默把頭轉向醫院冰冷蒼白的牆壁，眼神茫然。

那一刻，我總是轉身就哭了。

🦋但願多活一分鐘

我想起以前大學學姊跟我分享過她轉離職場跑道的原因。

當年，她和醫院簽訂的合約一到期，馬上就辦理離職、轉而攻讀其他碩士課程，她說她想要尋找一個讓自己生命繼續躍動前進的力量。刺激她重新調整生活方向的那顆震撼彈，來自一位青春早殞的男孩。

那個二十歲初頭的男孩在臨終前對學姊說：「我好想在這個世界多活一分鐘，只要一分鐘……」這件事對她造成很大的衝擊。與男孩告別後，她回到宿舍大哭，久久不能自已。後來合約一到期，她立刻背起行囊，離開白色巨塔，遠走他鄉。

回想當初我們從護理學校畢業後，努力要考取執照的情景。因考場在台北，所以學校為我們這些南部學生特別租了一台遊覽車，載我們到萬華某個國中參加考試。我們這群黃毛丫頭猶如劉姥姥進大觀園，凡事都覺得新鮮，經過總統府、二二八公園時，總是驚聲尖叫。看到北一女的學生時，有個同學還逗趣的說：「快！把她們的聰明都吸過來！」全車的人都笑翻了，連司機也笑我們好土。

考完試已是黃昏，我們又坐車返鄉。當時車上有個學校的風雲人物，平常愛搞笑的她突然正經八百的說：「各位同學，今晚是我們同窗的最後一夜了……」全車突然都安靜下來，嗅到一股離別在即的氣氛。

🦋活在當下尊重生命

沒多久，當我負笈北上展開我的醫護生涯時，突然聽聞那位同學車禍身亡的噩耗。聽到這個消息，我久久無法回神。腦海中浮現她在課堂上爽朗的笑聲，她老愛叨唸我：「妳活得快樂一點行不行啊！」往事歷歷在目，才二十初頭的她，青春正要起航，生命就這樣戛然而止……

生命為何如此脆弱？生命到底是什麼？我不知道。現在的我，只想把握每個當下，珍惜每一天。在人生終將散場時，我不希望有遺憾。是的，好好去過每一天吧！我想，這才是對造物主所賜生命真正的尊重。

文章來源：耕心週刊第1218期

圖片來源：Serene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