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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聲與否?
《編織的女孩》《托斯卡尼艷陽下》
作者 / 劉曼肅

■編織的女孩 萎縮的生命

《編織的女孩》(The Lacemaker)是一部動人的電影,小說原著獲得1974年法國龔固爾文學獎。法國女演員伊莎貝‧雨蓓(Isabelle Huppert)演活了那喜歡沉默的女孩,拘謹內斂的表情下,僅靠眼神透露出豐富的內心活動。電影最後一個長時間凝視觀眾的特寫鏡頭,尤其讓人震撼、難忘。

這位來自社會底層的女孩,與母親相依為命。在小說中描述她的母親曾是一個總說「聽您吩咐」的女僕,對男人以最恭敬的姿態順從所有的指令,甚至讓自己的身體也順從男主人的性慾擺佈而從不反抗。年老的母親後來帶著女兒過著嚴謹、保守、單調、沉悶的生活。

女孩在封閉的環境中長大,安靜而勤奮,擅長做家事、女紅,認命、專注在自己份內的工作上。她在理髮院當洗頭妹,細膩的動作深受好評。

女孩18歲時,寧靜簡單的生活有了轉變。一個在大學讀博士班的男孩看上了她。電影中有一段男孩在懸崖邊測試女孩對他是否信任的戲,那種危險的測試,直教觀眾屏息,但女孩是那樣放鬆、完全信任、交付自己。她通過了男孩的測試,卻從未想到測試對方。

男孩拜訪女孩的母親,然後他們就同居了,女孩在羞澀中獻出了自己的身體。之後,女孩用自己微薄的收入,無微不至的照顧男友的生活,她不吝惜買昂貴的食材,為男友煮飯、燙衣服、粉刷牆壁,將房間布置得煥然一新,幸福得讓男友的同學都欣羨不已。

但男友不久就厭煩讀書時她咬蘋果的聲音,女孩受的教育很少,博士班同學們的聚會討論,她一句都聽不懂,男方家族對家世背景和職業的在乎也雪上加霜,男友開始了粗暴和殘忍的態度,不久,他很理性、溫和的提出「分手」。女孩無法理解自己的處境,再次如祭壇上的羔羊一般獻出自己光滑的肉體,卻再也無法引起他的熱情了。沒有爭執、抗議,她沉默的提著行李離開。

女孩回到原來的生活,從小沒有父親,遇上唯一她能信任的男人卻遺棄了她,沒有婚約的保障,她所能掌握的是那麼少,她表面上順從命運,內在卻是自我厭棄。她的憂鬱和厭食越發嚴重,男友良心發現來探望,她只能用僅存的尊嚴支撐著自己,最後在療養院失去了現實感,成天不停的編織。當她凝視著鏡頭,彷彿就在質問:無聲的痛苦,你們看見了嗎?

■托斯卡尼豔陽下 感官的放鬆

《編織的女孩》失去愛情之後,生命逐漸走向萎縮,《托斯卡尼豔陽下》(Under the Tuscan Sun),卻在失去婚姻之後,擺脫過去,開發另一種人生的可能性。

故事中的女主角法蘭絲經歷丈夫外遇,在離婚官司中又失去房產,此時她毅然拋下一切,遠走他鄉。原本只是去度假,卻意外而衝動的在旅途中購屋定居下來。書中有一段話註解了這段經歷:「我結束了一段沒料到會結束的婚姻,……當離婚的種種擾攘喧囂都平靜下來以後,我算了算自己還剩下什麼?……雖然離婚是一件比死還要難受的事情,但奇怪的是,在過了那麼多年緊密的家庭生活以後,離婚反而讓我有一種回到了自我的感覺。我急切渴望能在另一個文化中檢視我自己,並超越那個舊我。」(《托斯卡尼豔陽下》,1998年,商務,頁12~13)

法蘭絲力圖將失婚的傷疤甩在腦後,盡快走出陰影。她的新生活充滿了義大利美食、美景、時裝、美男,連請來的水泥工人都是波蘭流亡的文學博士,擅長讀詩,故事多麼夢幻!電影故事中充滿了浪漫情調的豔遇,強調失去愛情的人絕不要放棄相信愛情,情節刻意加上鄰居女兒一段純純的愛情;並且透過一個永遠活在當下、注重享樂的過氣女明星的對白,強調赤子之心的重要。這些情節安排所強調的觀念是,勸人開放所有的感官去體會世界,才能得到快樂。那麼,真正有價值的不是愛情,而是感官享樂,所以失戀不過是換個情人而已,何必傷神?女主角法蘭絲畢竟是孤單的,自己住在一棟大房子裡,她想要有一場婚禮,想要有一個家,想要有同桌晚餐的人,浪漫的發展,讓這些願望最後都得到實現。

電影最後用巷子裡那個每天來祈禱、插花,卻一直不理人的老先生,終於回頭向她打了招呼;還有,屋裡那個始終流不出水的水龍頭忽然嘩啦啦流出水來,說明總能時來運轉。正如台詞說:「先鋪好鐵軌,總有一天火車會來。」法蘭絲體認到:抓不到瓢蟲固然很挫折,但靜靜等著,瓢蟲自己會來。強調一種樂觀的態度,對自己不放棄的意念,可以幫你堅持度過低潮。

■受傷的底層社會 語言也有階級

如果情傷是像《托斯卡尼豔陽下》那樣容易痊癒,那麼,《編織的女孩》為何傷得那樣深?後者是「一個單純的靈魂……日漸頹落的過程」(《編織的女孩》,皇冠,2005年,頁20),女孩卑微的自我認同,使她永遠接受命運的安排。在平順的人生中,平靜的內在是她活力的來源;但在逆境中,「平靜」卻變成了「遲鈍」,「逆來順受」變成了「禁錮」。她的被動,也形成在親密關係中的疏離。

其實她沒有被接納。最後女孩凝視鏡頭,像停格一般,她的眼神雖專注,卻表現了心思活動的旺盛,直接望向觀眾的內心,傳達出強烈抗議的訊息。她在控訴什麼呢?

一如電影中博士生們對於社會問題的辯論,趨向左派的觀點認為老闆任意解雇工人,是對忠心耿耿的生命無情的踐踏。再說,男主角代表的知識階層,精研語言的法律層面、政治層面,甚至研究語音所指涉的意義層面,他用很多術語和辭彙順暢的表達自己的思想,他也懂得在兩性關係中用語言保護自己,爭取自己最大的權益。社會底層的人與上層的人談戀愛,即使輕易跨越了階級之間的歧視與鴻溝,還要跨越這種「知識霸凌」,或說「語言暴力」,是有難度的。操控者往往透過語言造成對弱勢生命的欺凌,在理性的包裝下,「語言」變成了「暴力」,美好而默默無言的生命被忽視、被淘汰,因此編織的女孩擺脫不掉自己的宿命,抑鬱而終。

■當生命僅剩尊嚴 誠實的好聲音

《托斯卡尼豔陽下》故事的浪漫,對比《編織的女孩》以寫實表達控訴的主題,但同樣指出性格對命運的影響。《托斯卡尼豔陽下》鼓勵開放感官去擁抱生命,在溫暖的友誼中走向康復。但我們不能忽略的是,女主角法蘭絲是一個知識分子,即使遠走他鄉,她仍有存款,以及擁有為自己發聲的能力。

至於《編織的女孩》,她沒有家世背景,也沒有社會資源,只有母親相依為命,必須咬著牙保衛自己僅剩的尊嚴,才能站立在傷她很深的男人面前。她甚至逼自己微笑,不得不走向隱忍、封閉、遠離塵世的路。

編織的女孩枯萎了,卻奇特的顯得純淨而高貴,即使別人傷她傷得這麼深,她卻絕不露出絲毫的怨恨,也絕不拉扯於愛恨之間。她是那樣安靜,反覆吞嚥著自己的痛楚。當她默默編織的時候,她編織的作品是否也是一種語言?

她的表情木然,但是眼神卻透露很多訊息。導演讓這雙靈活的眼神直視觀眾,似乎在提醒觀眾,是否我們錯過了安靜而美好的生命,是否我們表達的優勢,反而讓我們忽略了安靜而美好的生命,正與我們擦身而過?

當然,我們不禁也要問:如果《編織的女孩》開始為自己辯護,開始說出自己的需求,是否她的人生會有轉機?我們期待所有的自我禁錮都有釋懷、寬恕、和解的一天。我們期待,所有隱忍不說的人,漸漸能走出無形的限制,找到誠實發聲的管道。雖然,從「無聲」到「有聲」的跨越十分艱難,但我們不能只期待環境的改變來幫助弱勢發聲,我們也期待生命的自覺開啟一條「發聲」之路。

文章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344期

圖片來源:開眼電影網http://www.atmovies.com.tw/home/


資料提供單位:台灣教會公報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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