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慈濟這個號稱台灣最大的佛教慈善團體，由於在台北市內湖保護區的園區開發案，可說吵得沸沸揚揚，引起社會大眾議論紛紛。

不過，更引起筆者注意的是，慈濟所販售一尊要價33萬元的壓克力雕像「宇宙大覺者」，被網友質疑是在為證嚴法師造神，也就是把證嚴法師神格化的問題。

針對民眾這個「造神」的質疑，慈濟本身雖澄清指出，這座雕像是佛陀而不是證嚴法師，卻有網友立即翻出玄奘大學社科院院長釋昭慧法師兩年前的臉書文章，狠狠打臉「宇宙大覺者是佛陀」的說法。因為釋昭慧法師兩年前曾寫一篇文章表示，信眾擔心總有一天會失去證嚴法師，因而將宇宙大覺者塑造成她的模樣，期盼能在後證嚴時期，重溫師長叮嚀等的說法。雖然看起來，釋昭慧法師強調無意將證嚴法師神格化，但仍免不了成為網友議論不斷之對象。

■將人神格化的問題

在此，筆者無意批判慈濟事件的種種紛爭，只想藉由慈濟的事件，來反省我們基督宗教最近幾年所呈現的種種現象。是否我們也有類似慈濟事件中所引發的把人神格化的「造神」問題。特別是去年（2014年），號稱全世界最大的教會──韓國汝矣島純福音教會，創辦人趙鏞基牧師被判瀆職，並因貪污被判刑3年，此消息一傳出，可說震驚了整個教會界。

對於趙鏞基牧師涉貪事件，著名佈道家唐崇榮牧師，就曾反思趙鏞基案對教會的影響，甚至稱這是「撒但投資」的結果。唐崇榮牧師曾經於2013年接受某份教會刊物的採訪。在訪問中，他分享對所謂的「靈恩派教會」及代表性人物的看法時，特別談論趙鏞基案的是是非非。那時候，韓國法院還未對趙鏞基案做出判決，但唐牧師已認定，趙鏞基偷了教會2500萬美金，去補他兒子買股票失敗的缺口。他也指稱新加坡城市豐收教會創辦人康希失信案，同樣有問題。趙鏞基和康希這兩位牧師都是極端靈恩派代表人物，是很危險的。

唐牧師認為，有些人把自己的特殊經驗代替聖靈工作，把自己感受到的東西當做聖靈的感動，絕對化個人的經歷和感受，卻完全不把他們違背聖經的道理當成是需要改正的，這是很危險的事。

■聖靈的工作？

針對趙鏞基、康希的訴訟案，唐牧師認為教會界應該要藉此深刻反省，到底什麼是聖靈的工作？ 如何分辨聖靈的工作？他提到，在這些錯誤的運動當中，他們用一套東西來欺騙更多人，結果來教會的會眾的確增加了，他們的教會變成超大型教會（Mega-Church），也讓他們以為這就是聖靈的工作；事實上，多數的信徒也無法分辨什麼才是聖靈的工作。

由於這些靈恩派人物所引發的風波對教會造成極大負面影響，因此唐崇榮牧師重提「撒但投資」的理論。他反省到，如果一間教會得了幾萬個信徒，就感到很成功，結果這幾萬個會友只信這種成功福音，過20年以後，就會有幾百萬人因這種福音而輕看耶穌基督。他稱這些為撒但的投資。

■神格化的教會

從唐牧師對這些基督教團體的評論，筆者發現， 還有一種現象更值得我們深入去探討的，就是造神運動，也就是把人神格化的問題。到底我們所建立的教會，是以耶穌基督為首、尊主為大的教會？還是假借上主之名、基督之名，而實際上在建立個人權威，甚至在無形之中將自己神格化的教會？

這不禁讓筆者思索，到底我們教會，特別是屬改革宗的長老教會，我們對自己的信仰精神，及信仰精神所表現的體制究竟了解多少？尤其常使人誤解的是，在台灣，好像一提到長老教會，就讓人聯想它是個過於民主自由的教派，同時也是紛爭不斷的教會。長老教會給人的印象若是如此，如何能推展宣教事工？甚至也有牧者提到，長老教會「這一套」已經不合時代，不能使用等等。

■我們了解自己多少？

但實際情形果真如此？長老教會的體制果真不合時代嗎？筆者要探討的是，我們終究要回到「我們了解自己多少」這個問題。以地方堂會為例，長老教會是以長老所組成的小會來治理教會，在某一個角度來看，其實是長老教會創始者加爾文一生所強調的敬虔態度之實現。

敬虔就是敬畏和愛、尊主為大的態度。這種態度，相對將人的地位看得很低，台語「看無自己」這句話就貼切地說明了這種態度。因為「人時時刻刻生活在上主的榮耀之下」，人就算有多大的貢獻，在尊主為大的觀念下，有什麼好誇口的呢？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小會治會其實就是尊主為大，避免把人神格化。因為包含牧者在內的教會組織所有人，人就是人，特別是在上主面前，人類永遠是有限的受造物而已，我們並不是神。

當然，從實際面來看，以長老組成的小會來治理教會，某一方面也是在對抗當時天主教教皇制── 就是將權力集中於一人身上，只強調個人權威而忘了人的有限性本質之教會體制。另一方面，長老教會通過小會的集體領導，也可以減少只有一人決策，甚至將人神格化的錯誤。

以小會治理教會也是期待，透過小會來引導教會真實傳揚上主的話，透過聖靈的做工來不斷改革， 並且將聖禮和上主的話互相配合，發揮教會功能，讓教會成為「真教會」。在真教會中的信徒，是能夠在基督裡聯絡一致，以上主所賜的恩惠，彼此分享；換句話說，就是建立以耶穌基督為首的身體，因為我們都是基督肢體的一部分。

■聖靈做工的選舉

長老教會除了小會治理，包含牧師在內的小會會員、執事的產生，均以古希臘民主選舉方式產生，也就是加爾文採用當時的民主代議制，讓長執的產生看起來像一般政治採取的民主選舉方式。我們若從改革宗信仰精神來看，民主選舉應該只是手段而絕非目的；也就是期許建立一間傳講上主的話，屬耶穌基督為中心，尊主為大，信徒能真正互相交通的「真教會」，才是選舉長執的目的。

長老教會的選舉，應該是在敬拜處境下的選舉，而絕不是政治性的選舉。換句話說，長老教會的選舉是告白在聖靈做工下的選舉，企圖把人為運作減低到最少的情況下的選舉。然而，假如教會信徒不明就裡，沒有把握此一重要原則，只看中外在形式，而沒有緊抓住信仰精神，那麼教會所謂的民主選舉，也容易流於像社會的政治選舉一樣，這絕對不是長老教會採用民主選舉方式的真正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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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爾文主張，教會的權威在於基督而非教皇，是以聖經──上主的話為權威，以聖靈為中介者，在某方面，這就是在提醒人的有限性本質。因為我們畢竟無時無刻都是活在上主的榮耀下，人實在沒有什麼好誇耀的。當我們教會面臨這時代的挑戰，特別是人常把某人無限上綱、甚至神格化的時代，加爾文的主張對我們而言，無疑是極重要的提醒。

（作者為台南神學院神學系所主任）

文章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291期

圖片來源：Bruce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