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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後的微聲盼望
以書寫抵抗遺忘
作者 / 許素蘭

鄭清文〈來去新公園飼魚〉發表於1990年《台灣春秋》2月號,後收錄於鄭清文短篇小說選《玉蘭花》(台北:麥田,2006年6月)。

小說內容主要敘寫受難者家屬漫長無盡頭的等待及其生活景況。主角是福壽伯、福壽姆,19歲的大兒子在某年冬夜被六、七位憲兵和警察從床上強行抓走,雖然花了大把金子保住兒子性命,但是之後夫妻倆30多年懷著憂懼、驚恐期待兒子歸來,卻始終得不到兒子被釋放的消息。

幾十年過去,生活簡樸的夫妻倆已成體力衰退的老人。尤其福壽姆三年前中風後行動不便,健康更是急劇走下坡,原先害怕兒子死得比自己早,現在卻害怕自己先死,兒子就是活著回來,也看不到自己了。

在求救無門、漫長無盡期的等待中,與妻子相依為命的福壽伯有一天發現,「拿剩下的食物,尤其是麵包,到新公園去餵魚,是最愉快的事。拿食物餵魚,可以不糟蹋食物,也可以看到大魚小魚爭食的樣子。」因而在某天,他用輪椅推著福壽姆同往新公園。

█不容歷史盡成灰

作為小說主要場景的「新公園」,即現在的台北二二八和平公園。1908年(明治41年)落成啟用的新公園,在日治時期除了供民眾休憩散步,也是經常舉辦各種活動的地方。1935年(昭和10年)舉行的台灣博覽會,主要展覽館場即在新公園。

1947年2月28日二二八事件爆發,當天下午憤怒的群眾衝入新公園內的台灣廣播公司廳舍(今台北二二八紀念館),對外廣播控訴警察暴行,因而掀起全台響應的反抗行動。之後當時的台灣省行政公署行政長官陳儀,也多次利用此廣播電台向台灣民眾喊話。

對於走過日治時期卻在戰後成為受難者家屬的福壽伯夫妻,新公園不僅是具有豐富生活記憶、堆疊多重歷史印記的地標,更是令他們傷痛的歷史現場。以新公園作為小說場景,具有深刻的歷史寓意。

然而,福壽伯推著輪椅,在「像防範小偷那樣」被鐵門、鐵柵欄圍堵的公園四周,好不容易找到缺口而進到公園時,眼前所見卻是戰後所豎立歌功頌德的銅像,園內走道兩旁杜鵑花盛開,有人打拳練武,有人跳土風舞,有人悠閒看報,公園裡「一片和平氣象」。當年的血腥鎮壓,已成被掩蓋、被遺忘的歷史灰燼。
小說字裡行間雖看不到激昂、強烈控訴政府暴行的敘述,最後仍以新公園裡「從外面移進來的吳郭魚搶得最兇」的場景描寫,暗喻外來政權掠奪式的統治。福壽姆向一再保證她可以活到兒子回來的福壽伯說:「你不要再騙我,也不要再騙自己了。」留給讀者靜默無言的省思。

█讓有限生命無限存在的反抗哲學

李喬〈泰姆山記〉發表於1984年1月《台灣文藝》86期,後收錄於李喬短篇小說集《告密者》(台北:自立晚報,1986年12月;篇名改為〈泰姆山〉)。

小說主要敘寫二二八事件後,主角余石基為躲避情治人員的追捕,深入「台員的心肝地方」──「泰姆山」,藉由親近母土喚醒土地意識與土地情感,並從母土大地獲得克服死亡恐懼的精神力量,勇敢面對死亡的追尋歷程。

小說虛構的「泰姆山」,經常雲霧繚繞,而且「有腳、會走動」,只有愛山、敬畏山、對山有感情的人才找得到,抱著褻玩、輕佻之心的人是找不到的。「泰姆山」與「日頭」結合,孕育群山、滋養萬物生命,成為「台灣群山之老祖母」,是台灣大地的象徵、永遠的母親。

懷抱著生命有限的覺悟,從此覺悟中滋生讓有限生命轉化成無限存在的反抗意識,一直是李喬小說重要的主題之一。〈泰姆山記〉小說最後,被追捕者槍擊受傷、胸前鮮血如盛開紅花的余石基,臨終前將相思樹種子遍撒在鮮血覆蓋的土地上,預告著春天來臨、雨水滋潤時,相思樹種子將發芽、成長,他也將「隨著春天的樹苗,重臨人間」。這即是一種藉由精神意志的延續讓有限生命無限存在的反抗哲學。

透過小說揭示的土地情感與反抗意識,〈泰姆山記〉為歷經二二八事件及其後恐怖鎮壓而被扭曲、凌辱的受傷心靈,指引出一條撫平傷痕、重建人格尊嚴、脫出心靈囚籠、走出生命幽谷的可能途徑。

之後,經過將近十年的田野調查,李喬在1989年冬天提筆創作以二二八事件為題材的長篇小說《埋冤‧一九四七‧埋冤》,至1994年完成全書上、下兩冊,共70多萬字,不僅翔實記錄了歷史見證者的親身經歷,引領讀者重返歷史現場,更從作者宛如在場的視角與歷史對話,藉由虛構情節描繪二二八事件前後台灣人的心靈圖像,闡釋二二八事件的文化影響,釋放二二八事件積極的歷史意涵……,祈願台灣人能經由對二二八事件的認識與了解,走出歷史的傷痛,重建台灣人的精神史。

█以書寫抵抗歷史的遺忘

鄭清文生於1932年,卒於2017年,李喬生於1934年,兩人同為日治時期30年代出生,戰後1950年代末期初登文壇,且雙雙持續寫作超過50年。

鄭清文風格內斂,始終堅持文學本位,是冷靜的觀察者,屬於純寫作的作家類型。李喬文字犀利、鮮明、激昂,以文學作為反抗哲學之理念實踐,並實際投身社會運動、推動文化復興,具革命熱忱,是熱情的參與者,屬於文學介入的作家類型。

創痕可以癒合、傷痛可以撫平,歷史卻不能遺忘。在威權統治尚未崩解、台灣還看不到天光的年代,兩位同世代作家各自透過不同面向的二二八書寫抵抗歷史的遺忘,作品內容蘊含的土地倫理與生命哲學、歷史觀照,值得後來者細讀、深思。

文章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555期

圖片來源:台灣教會公報,https://tcnn.org.tw/archives/82977,2022.02.24摘錄


資料提供單位:台灣教會公報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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