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所發生的228事件，對台灣社會與民心產生極為深遠的影響。即使在60多年後的今天，仍不時聽見人們用「再來一次228」來表達對外來政權的恐懼和疑慮。「228」從人民心頭的陰影、政治的禁忌，逐漸轉變為一個歷史文化記號，主要先是透過1980年代後期的228平反運動，後來隨著民主政治的發展，終於獲得官方的重視。

近年來部分官方檔案已經開放、整理出版，加上政府與民間都重視口述歷史的建立，可說已經提供多面向的歷史觀察材料，想要認識「228事件」，並不是很難的事。但是「228事件」究竟是怎麼回事？從歷史事實到意義的詮釋、責任的歸屬，各界的看法仍有很大差距。

對於「228事件」看法之分歧，並不只出於對文獻判讀的差異、研究路線的不同，往往和個人的族群背景、認同經驗、政治立場有關。對「228事件」的歷史解釋，經常出現的是對立而非多元，這和台灣社會兩極化的發展脫不了關係。這是我們想要了解228事件時，不能不有所認知的情境。

在進一步了解「228現象」之前，有必要先對這個事件的歷史有個基本的了解。對歷史事實有初步了解之後，可以透過文學作品，進一步體會228對台灣人的影響。本文的目的，就是在提供有關228事件的閱讀指引，介紹幾本必讀好書。

■口述歷史　窺探228輪廓

首先，關於歷史事實的部分，可以參考的書籍非常多，但最基本的還是首推行政院228研究小組於1994年提出的《二二八事件研究報告》。這本由賴澤涵領銜的報告書集合了不少近代史的研究者，分地區一一訪查相關資料，將官方文件和民間流傳並陳，儘量考察出可信的事實。不過，本書的作者很多，立場紛歧，分成不同地區的事件敘述，讀起來比較難得到一個清楚的面貌。要迅速獲得228相關歷史知識，有個相對清晰的輪廓，首推李筱峰的《解讀二二八》。李筱峰教授早年研究台灣戰後初期的民意代表，對228事件的成因、背景，及該事件對台灣往後的影響，都有精闢的看法，文筆又非常流暢易懂，是了解228最好的入門書。

228事件當時所留存的官方文件，多將台灣人視為暴民，後來的官方說法也常將反抗行動的發生怪罪於共產黨主使，但這些說法和民間的認知相去甚遠。因此1990年代的228研究，除了官方文獻之外，極重視民間人士的口述歷史訪談。張炎憲教授、許雪姬教授分別做了許多228親歷者和受難者家屬的口述歷史訪談，這些口述歷史出版後，使我們對228可以有更逼近現場、更加立體化的了解，也得以觸摸當事人的感受、情緒，這是冷冰冰的官方文獻所看不到的。

在此推薦一本耗時10年的口述歷史訪談紀錄《花蓮鳳林二二八》。1947年4月4日，制憲國民大會代表、花蓮縣長候選人張七郎和他的3個兒子：宗仁、依仁、果仁在鳳林的仁壽醫院和家中分別被軍警帶走，當天晚上，除了依仁之外，父子3人被押往鳳林近郊公墓槍殺。張家孤兒寡婦在女家長詹金枝（張七郎之妻）的帶領下度過艱難歲月，依靠基督教信仰堅強求存。1990年，由曠野社主辦的228平安禮拜中，張果仁遺孀張玉蟬上台說了這個家庭的見證，感動許多人，包括張炎憲教授，遂展開鳳林張家的口述歷史工作，2010年終於完成《花蓮鳳林二二八》一書。本書收錄張家10多人的口述歷史訪問，以及他們所寫的種種文字資料，書中最難得的資料，是收錄了倖存者張依仁的訪談紀錄。

■文學書寫　一吐心中壘塊

有關228事件現場的第一手見證，在1990年之前甚罕見。台灣戰後文壇的主要推手吳濁流於1968年完成自傳體小說《無花果》，因為內容詳敘228事件經過，並誠實寫下跨越日本與中華民國兩國統治的台灣人心境，一度成為禁書。1980年代，這本書在地下流傳，成為台灣人了解228事件的重要材料。今日推薦此書，除了和228相關，也期待讀者透過吳濁流剛直誠懇的書寫，學到如何正直為人。

另一為文壇大老鍾肇政，親歷了228事件，深有所感，但一直到解嚴後，才放膽寫下長篇小說《怒濤》，一吐心中壘塊。故事以一個客家的書香之家為主線，描寫這個家族的年輕人在228前後的所見所思，以及被時代撥弄的命運。

老作家寶刀出鞘，果然不凡，是一本很好看的小說。另外一本值得細讀的小說，是新生代基督徒作家胡長松的228短篇小說集《槍聲》。出生於1973年的胡長松沒有經歷過228，但充分感受到「228符碼」的影響力，他的書寫是為了解答自己心中的困惑，同時也是一則祈禱，希望受難者受安慰、加害者能切實悔改，讓台灣在上帝光照下充滿愛與和平。

(作者為台南神學院兼任助理教授）

文章及圖片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18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