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世紀時，梵諦岡受到宗教改革（Protestant Reformation）的衝擊，為了回應，在天特會議（Council of Trent）中決議：藝術應當直接、強烈以及充滿感情地表達宗教主題。

文藝復興後期的風格主義並不符合這樣的概念，此需求與氛圍對藝術造成重大影響，開啟了日後稱之為巴洛克的藝術風格。也由於宗教的支持，巴洛克時代有不少以宗教為主題的作品，即令是私德頗受爭議的義大利畫家卡拉瓦喬（Caravaggio，1571～1610年），也創作了不少根據聖經典故的畫作。

這位敏銳的義大利畫家，以精確的觀察能力、生動富有戲劇性的明暗對照畫法著稱，其風格與技法使之於藝術史上佔有一席之地，在義大利的藝術家中，其影響力的廣度與深度，被認為僅次於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

■驚詫剎那

在卡拉瓦喬的宗教繪畫中，有些主題並不常見，例如1601年所創作、現收藏於英國倫敦國家美術館的《以馬忤斯晚餐》（Supper at Emmaus ）便是一例。

這幅作品呈現卡拉瓦喬對明暗、動態的掌握，作為主角的耶穌神色自若、自在的肢體語言，呈現出以馬忤斯的對話過程。與傳統不同的蓄鬍形象，讓耶穌呈現截然不同的樣貌，似是卡拉瓦喬對於路加記載門徒不認識耶穌現象的推論，也許是他結合馬可福音16章12節解讀的結果。總之在這作品中，復活的耶穌因為變換了模樣，所以門徒才認不出這個相處一個下午的旅人，竟然就是所討論的耶穌。

而在《以馬忤斯晚餐》中，以門徒認出耶穌的霎那作為主題，時間彷彿凝結，兩個門徒誇張的肢體動作，顯示出他們的震撼、錯愕、困惑等種種複雜感受， 在畫作中表露無遺。作品還有一個聖經沒有記載的人，是旁觀在側的旅店老闆，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出神地凝視著這一幕，與另外三個角色的姿態相較，在強烈的情緒與明暗對比之外，形成動與靜的鮮明反差，更顯這幅作品的藝術價值。

■眼睛迷糊，心裡不信

然而在這些之外，撇除卡拉瓦喬的品性與巴洛克的精神不提，《以馬忤斯晚餐》這幅作品值得我們思想的是，它宛如標的指向了在以馬忤斯發生的事件，那是復活的主與門徒相當特殊的一次相會。

這段歷程只記載在路加福音，復活的耶穌與兩位前往以馬忤斯的門徒同行，但門徒不曉得這人是誰：「只是他們的眼睛迷糊了，不認識祂。」（路加福音24章16節）接著路加福音記載主耶穌與兩個門徒的對話互動，大意是論及這幾天包括受難、復活的事。

兩個門徒於此感到極其困惑，主耶穌很直接地指出他們的難處是在於信心的問題：「無知的人哪，先知所說的一切話，你們的心信得太遲鈍了，基督這樣受害，又進入祂的榮耀，豈不是應當的嗎？」（25～26節）緊接著27節有段極為可貴的話，是主耶穌基督將「摩西和眾先知起，凡經上所指著自己的話都給他們講解明白了。」

是的，自摩西以降，新舊兩約的焦點，就是基督耶穌而已，整本聖經都是指著基督說的，舊約許多事物都是預表、都是影兒，都在基督裡完全了，這是以馬忤斯這段記載可貴的地方，聖經的核心在這裡親自照著聖經向門徒陳明。

以馬忤斯這段歷程更值得我們思想的是，門徒雖然跟隨過耶穌，可是此時卻不認識祂。當然也有可能如卡拉瓦喬的推論，是主耶穌變化了形像，但聖經指出是門徒信心的問題。我想更深層去想，這其實也是當日猶太人的縮影，他們雖然讀過聖言、領過天恩，但是當說話的主道成肉身住在他們中間時，他們竟然不認識、不接受祂，用保羅的說法，帕子仍在他們的心上（哥林多後書3章13～16節）。

因此以馬忤斯的教訓，突顯出人若不是經過聖靈的光照，斷然無法歸向主，也無法認識主。每個得以認識主基督的人，不是憑著血氣與知識，而是上帝先更新、光照他的生命，正如主耶穌對兩個門徒所行的。

■隱藏的奧祕，真實的顯現

我們不清楚何以主耶穌特意向這兩個門徒顯明祂自己，但我們藉著這個見證，可以認識到貫穿聖經的主題就是主自己，在舊約或許是隱晦的，在今日卻向我們顯明，如同保羅的見證：「這道理就是歷世歷代所隱藏的奧祕；但如今向祂的聖徒顯明了。」（歌羅西書1章26節）昔日隱藏的真理，今日已向屬祂的人彰顯。

更讓我感動的是，主沒有因為門徒人少就不向他們顯現。我們的經驗中，要傳遞重要的訊息，人太多雖然會有干擾，但是人太少則有效率的問題。若按我們的想法，多召聚幾個門徒、一次啟示豈不更好？

但主沒有因為門徒僅有兩人，就不對他們說話、不與他們同行。今日教會在意人數，人數增長往往成為指標，甚至成為最高指導原則，我不否認人多好辦事，也同意可激勵人心，更曉得群聚可以帶來穩定。但我們還記得這條路是窄路、找著的人少嗎？還記得主說，若有兩、三個人奉祂的名聚集，主就與他們同在嗎？還記得聖經中許多見證人，他們在世時找不著一個同心同行的人？我們誠然期待萬人得救，正如主所願意的，也盼望有分於啟示錄中數不盡的千萬人，但這是我們應當著眼的嗎？至少，在往以馬忤斯的路上，以馬內利的主只向這兩位名不見經傳的門徒顯明自己，並用經上的話向他們論述一切指著基督的話。

■新舊兩約，同指向基督

這兩位門徒能聽聞主向他們指明經上指著自己的話，能一解聖經上好些難以明白之處，並看到聖經真正的經緯主軸，曾經是我羨慕的。感謝主，現在體悟到以馬忤斯的故事也應當是我們今天的故事，昔時主把聖經指著自己的話都向他們陳述，今日我們不也在聖靈光照下，尋求主藉著聖經啟示的？較之歷世歷代聖徒，今天我們擁有的資源又是何其豐富！

主耶穌在以馬忤斯見證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舊約是指著基督說的。新約與舊約的差異，在於受膏者、上帝的羔羊是否已來到這世界，成為拯救的贖價；在於舊約許多事物是影兒，而新約則是實體的顯現；在於舊約藉律法顯出稱義的標準，而新約指出這義是因信基督而得；這些分別之外，就主題而言，新舊兩約的差異並不如想像中大，都是指著基督說的。

這也是今日我們尋求的方向，我們認識主，是藉著新舊兩約認識的，舊約有些彷彿在隱密中，但藉著新約的解釋得以具體；而舊約也存在許多事例、見證，是新約許多論述的基礎。我們藉著主的話，得以在與主的關係、對主的認識更加長進。

卡拉瓦喬400年前的作品不僅是一幅畫而已，對基督徒而言更是個提醒，提醒我們當在聖經中尋求對基督的認識，甚願那兩位門徒在以馬忤斯路上所經歷的，也是我們今日的經歷。

文章與圖片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274期